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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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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甚至還試圖為自己辯解幾句:“我也是為小行好啊,誰知道兒子會不會像你……”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宋時慊用力捂上了嘴“支支吾吾”的再說不出話來。

可這樣還不成,他一手攬住妻子的大腿把她用力往自己肩頭上一扛,也毫不顧忌兒子在一旁看著,大手一揮對著她的臀.部就是一拍。

“我是不是太久不收拾你了,竟叫你無法無天了!”宋時慊咬牙切齒的,邊說邊帶著人往他們自己院兒裏走。

宋景行就這麽看著作死的母親被父親給帶走,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

感到自己身周少了母親的聒噪總算是能清凈了下來,便也往自己的倚竹園裏去。

等他從凈室沐浴完出來後坐在窗邊榻上小憩時,不知怎的,母親方才在院中說的話又崩進了腦中。

他遲疑了一下,然後用左手的指腹搭在自己右手上靜靜診著。

方了,宋景行喚了何安進來。

“你一會兒替我去前院問問,父親的補湯熬好了沒,要是好了就趁熱給我端過來吧。”

☆、第 55 章(捉蟲)

“你說什麽?!”

皇後一雙鳳眼睜的老大, 眸中盡是不可思議的看著身旁的秋水, 壓低了聲兒又追問她:“消息可信嗎?可查清楚了?”

“應該是沒錯的,那小丫頭的父母都在我們手裏,量她是沒這個膽子騙我們的。”秋水其實剛一知曉這個消息時也是不敢相信, 忍不住懷疑其真假, 是以她叫那丫頭想辦法拿了一點殘渣出來。

“奴婢把東西拿給醫女看過了,確認無誤。”秋水辦事細心,但凡是皇後交待過得事情,總是經過百般查證後才敢把消息呈上來。

可鄭氏聽了卻依舊搖頭, 月眉稍斂,她想不明白,是故依舊覺得這裏面有問題。

“你拿著東西找人帶出宮去叫外頭的大夫再驗!宮裏的人不可信, 本宮不著急。”鄭氏說。

待秋水應聲,鄭氏又把她叫到自己跟前,俯身以手掩口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娘娘這是?”秋水聽著主子的吩咐,心裏的疑惑卻是更深, 她不解的看著皇後詢問其意, “這對娘娘並無益處啊……”

鄭氏挺直了身子,翹著指尖撫了撫絲毫不亂的鬢邊, 勾著嘴角笑的十分妖艷陰冷:“本宮雖然現下還不懂她這麽做是為何故。但只要是淑妃想做的,本宮跟她對著來總是錯不了的。”

**

七月初這會兒已是酷暑難耐,天色都亮的早,姜思之也一改之前晚起的習慣,每日辰時就起, 到主院用膳再跟著母親和管家學習處理府中事物。

前兩天宋相府裏已經請人過來請期了,九月二十九的婚期也算是過了明路。

隨著那日請期一同送來的還有一張宋時慊夫婦寫的拜帖,說是過兩天要親自登門拜訪。

其實這是宋景行的主意,按理說婚前二人是不應該再見面的,可這離九月底成婚的日子到底還有整整三月有餘,實在是叫他牽腸掛肚。

是故他連著喝了好幾天父母為自己熬的那十全大補湯後,違心的誇獎了一番這湯的功效顯著,只叫自己精神奕奕,然後又耐著性子聽著母親叨嘮了一下午,才恬著臉跟母親開口,希望母親能帶著自己前去將軍府一趟,好讓自己和小姑娘能見上一面。

這楊氏雖然性子外向,平常做事也不拘小節,但她到底是個時常同人打交道的,兒子才開口沒兩句,她就明了了兒子的心思。

一想到兒子這一大把年紀了才總算是找著一小姑娘願意嫁給他,她這做母親的沒有道理不幫他。

而且等兒子成完親,她和宋時慊就要繼續回山裏去住,以後與將軍府的來往也不會多,正好可以借此機會與兒子的岳家好生親近一番。

到了拜帖中寫的這日,姜思之才剛與母親用完早膳,就看見父親同兩個哥哥火急火燎的從前院大步邁進來。

“爹,大哥,二哥,怎的今日那麽早就回府?營中無事嘛?”姜思之詢問道。

“你哥哥他們新得了一副說是西域傳來的畫,同咱們的畫法十分不同,這不特意帶回來給你嘛。”姜正則算了算時間,想著宋時慊他們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要到了,就開始趕女兒回後院。

姜思之不疑有他,聽父親一說,心思全在那畫上,都不用姜正則催促,自己就拉著兩個哥哥要他們帶自己去賞畫。

姜正則和鐘氏之前收到拜帖後並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女兒,一是兩方父母碰面,姜思之做子女的本就不用在場,二來是出於對宋景行屢次耍奸的防範。

按照姜正則的推斷,宋時慊夫婦登門,宋景行豈會放過那麽好的機會不過來摻上一腳偷見裊裊。

是以他早就想好了對策,叫兩個兒子看住女兒,由自己和小花去會會他們便好。

女兒跟著兩個兒子走後,鐘氏就讓丈夫趕緊回房裏去沖個涼,免得一身汗味熏著客人。

等姜正則洗漱更衣一切妥當後,就聽見管家過來通傳說宋時慊夫婦已到,與之一同前來的還有宋景行。

還在房中的姜正則與鐘氏聽完管家的話,夫妻二人相視一笑,也算是把自己這準女婿對女兒的心看的真真切切。

二人也不準備擺譜去晾那一家三口,聽完管家的通傳後就也往前院過去。

而宋時慊一家三口正坐著喝茶,聽見門口動靜看見是姜正則夫婦來了,便起了身,雙方相互客氣的行禮問好,再坐下來說話。

可說起來姜正則夫婦與宋時慊夫婦是不熟悉的,因為宋時慊從未入仕,是故姜正則對他了解甚少於宋斳。

雙方坐下後一下子竟是冷了場面,誰也不知道要開口說些什麽。

宋景行雖然有心想與姜正則搞好關系,但長輩在場,哪兒有他先說話的份兒,便也只好安靜的坐著,只盼著向來聒噪的母親能早點打破這尷尬的局勢。

好在楊氏不負兒子眾望,她本就是個愛熱鬧的性子,哪兒忍得了這種場面,憋著裝了一會兒端莊的樣子就繃不住的先開了口。

“早就聽說姜夫人年輕貌美,今日一見果然如此,這一眼看去都不想是將軍的元妻,更像是續弦呢~”

楊氏本是好意想誇獎鐘氏的美貌,奈何這一開口話卻沒往好的地方拐兒,反叫這本就局促的氣氛更冷了一些。

宋景行這才聽母親說了一句話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個耳光,竟然腦子發昏想出讓自己這不著邊兒的母親過來的主意。

而姜正則也是第一次見到嘴比自己還笨的人,而且竟然還是宋景行的母親,聽完她的話,臉上五彩斑斕。

鐘氏畢竟是世家出身,知曉楊氏沒有惡意,便也隨之一笑把話接了下去。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自己丈夫一眼,雙眸含笑的回答楊氏:“哪有這般誇張,宋夫人莫要取笑我了。”

楊氏說完話後自是察覺自己嘴快又亂說話了,本來還擔心這姜夫人不快,沒想到人家也沒表現出一點不高興的樣子。

就一下再心裏把鐘氏定義為人美心也善的好人,連帶著對自己還未見過面的兒媳也多了幾分好感。

☆、第 56 章

楊氏娘家是中原威名遠揚的鏢局, 且中原人大都生性豪放, 楊氏從小生活與其間,性子外向也是情理之中。

說起來,楊氏和姜正則其實算得上是一類人, 看著都好似粗枝大葉不拘小節的樣子, 實則內裏都是心細至極。

除了一開始楊氏上來沒註意說錯的話,再後來姜宋兩家大人交談起來倒也還算愉快。

宋景行心裏一直念著小姑娘,握拳噓咳了一聲提醒著母親差不多該替自己辦事兒了。

楊氏原本還在對鐘氏講著自家鏢局這些年來的奇聞異事,聽見兒子的暗示, 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話,面帶為難的看了姜正則夫婦一眼。

姜正則自然也是聽見了宋景行那輕輕一咳,他當然能猜到這臭小子打的是什麽主意, 準確的說從前幾日這宋時慊的拜帖送來時他就想到了。

不過這次他也不覺得有多不高興,反而是饒有興致的等著聽著宋時慊夫婦倆會怎麽替他們這兒子開口說出些蹩腳的借口來。

“姜大人,姜夫人,是這樣的。我們這兒子啊, 是心心念念想著你們家姑娘吃不下睡不著的, 您看,能不能讓他倆見上一面?”楊氏說話也是直來直去的, 上來就直接問道,也不打算先說些什麽緩和一下氣氛。

也就是這麽直白的話,倒叫姜正則原先想的一番說辭都堵在嘴裏,卻是不知怎麽開口。

直接拒絕?那今日兩家說了一上午的話才結下的幾分交情不就白費了嘛。

直接答應?那當然也是不可能的,這事根本不合規矩啊。

鐘氏看出了丈夫的猶豫, 善解人意的出來解圍:“哪有夫人說的這般誇張,這沒兩個月我們裊裊就要嫁過去了,還怕到時看不夠?”

她沒說能看,也沒說不能看,只打趣的把話一轉,不叫場面往尷尬了去。

楊氏看他們又把話丟給了自己,認命般的接了下來,繼續為兒子討方便:“這臭小子長這麽大第一次遇上叫他日思夜想的姑娘,我和他爹也是曉得這婚前哪有見面的道理,可架不住這孩子在臨出門前抱著我們大腿求著……姜夫人,您看?”

鐘氏聽她這一說也忍不住的笑了起來,明知她大都是胡扯的,但聽著還是可樂的很。

“我們也知兩個孩子感情好,要不這樣,我把裊裊叫過來,就讓他們在這兒見上一面可行?”知道丈夫不喜女兒和宋景行獨處,於是取了個折中的法子。

楊氏是無所謂的,主要是受人之托想著終人之事罷了,她側首看了一眼宋景行詢問他的意思,見兒子微不可見的頷首便明了其意高興的答應了下來。

“哎呀,這真是太好不過的了,說起來,我還沒見過我這沒過門的兒媳呢,一會兒可得我讓好好瞧瞧。”楊氏歡欣雀躍的樣子也感染了鐘氏,叫她不再拖沓便叫了陳媽媽去帶姜思之過來。

姜思之早就看完了哥哥們給她帶回來的西域畫,本想回自己的漪瀾苑裏去休息的,但叫哥哥們留在了他們的小院子裏吃茶,說是大哥就要成親了,兄妹三人許久沒有得空好好說過話了。

她不可置否,便就留了下來,直到陳媽媽找來。

陳媽媽開始也未言明情況,只說老爺和夫人叫她去前院,直到走在路上才告訴她原來宋景行同他的父母一道過來了。

姜思之再聯想起今日父親和哥哥們的異樣,心中也明朗了起來。

一想到一會兒要見到宋景行和他的父母,她下意識的就低頭先看看自己今日的打扮總覺得哪兒哪兒都不妥。

“陳媽媽,我……我想先回去換身衣服……可好?”姜思之不知道前廳裏的人是不是都在等自己,想重新打扮一下,又怕讓他們等急了,心裏糾結的很。

陳媽媽也是過來人,小姐的這點心思她哪裏不懂,看了看小姐今日一身桃花雲霧煙羅衫,又正是花兒一般好的年紀,可不是穿什麽都好看呢。

“小姐這樣很好,不必再換了。”

姜思之將信將疑,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問:“媽媽不覺得這樣會不會不夠端莊?”

其實她是怕這桃粉裙會不會太顯小,畢竟宋景行比自己大了又六歲,就怕她的父母會不會更喜歡成熟穩重一點的。

“小姐本身就很端莊,不必再需用衣裳襯了。”陳媽媽也不敢耽擱太久,建議還是趕快先去前頭的好,“小姐,咱們還是快些走吧,莫要叫客人等著了。”

經陳媽媽這一提醒,姜思之也不再糾結。

前廳裏的楊氏說了一上午的話,不免也有些口幹舌燥的,見鐘氏叫了婆子請人去了,便也安生了坐下來好好的喝了一杯茶潤潤嗓。

喝完茶又等了約莫兩刻鐘,就見剛剛派出去請人的媽媽帶著一個小姑娘走了進來。

姜思之進門先對上首的父母側身行禮,再轉過身來嬌羞著低著頭緩緩的對宋時慊和楊氏行福禮。

待行過禮後,又小步的退回到鐘氏的身邊安靜的站著。

楊氏聽說了這小姑娘是隨其母生的一副好面孔,卻不想竟然是這樣一個嬌嬌的美人兒。

玉面粉腮,杏眼瓊鼻,看起來年歲雖小,卻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尤其是那溫潤低垂的樣子,猶如梨花帶雨,真是一種說不出的嬌俏味兒。

也難怪把兒子迷得神魂顛倒的,想到兒子,楊氏下意識的轉頭去看他。

這一瞧可真讓她給樂壞了,瞧瞧自己那傻兒子,直楞楞的咧著嘴盯著人家姑娘看,就跟那叫花子盯著肉包似的,也難怪人家老爹不待見他。這一副要吃人的樣兒,誰看了舒服呢。

姜思之先前行禮的時候,也是太緊張又害羞,是故幹脆也沒向宋景行行禮就站回了母親的身旁。

想起之前幾次與他見面,哪次不是二人偷偷摸摸的獨處,這會兒兩人的關系明朗了,突然在大人面前見面,倒叫她局促不安的很,低著頭看著地面,根本不敢擡眼往宋景行那兒看過去。

可雖然垂著腦袋,但宋景行那如火般熱烈的目光燒的她頭頂發燙,叫她怎麽能感覺不到。

她還在心裏忍不住的怪他也不知道在父母們的面前收斂一點時,就聽見那邊傳來熟悉的聲音,裏頭似乎還夾帶著點兒委屈。

“裊裊,你怎的都不看我一眼?”

☆、第 57 章(捉蟲)

姜思之盡力想在婆家面前維持住的端莊終是在宋景行的這句話後破功。

她一臉緋.紅的稍擡起頭來, 沖著宋景行那邊埋怨的瞥去一眼, 貝齒咬著下唇,似羞還怒的輕輕一跺腳。

“你……你……”姜思之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急的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可這幅模樣和就這語句不清的幾個字落在宋景行的眼裏卻是聲若黃鸝般叫他酥麻入骨, 勾魂奪魄的。

再看小姑娘不知道何故一副被人欺負的樣子,雖然自己也沒搞明白狀況,但她顯然是對自己說話,那定是自己的問題, 總之先認錯就對了。

“裊裊,你別急,我不好, 我的錯。”也是知曉雙方父母都在場,多少還是要顧忌著一些,他不能上去抱著小姑娘哄,只好嘴上先認錯。

而在一旁一直盯著兒子看的楊氏, 已經是不停的咂嘴, 還回過頭去看看自己的丈夫,邊說邊搖頭, 面上皆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嘖嘖嘖,阿慊,你快來看看,小行果然是你親兒子,當真是被媳婦兒吃的死死的呢。”

宋時慊也委實看不慣兒子這幅伏低做小沒原則的樣子, 可聽見自己的妻子竟然拿自己和兒子比作一起,心裏還是極為不服的,起碼每天晚上關起門來,自己還不是雄風威震壓的嬌妻直討饒。

可他雖然心裏不服氣,這在外頭還是沒膽子敢跟妻子叫板,只沈默著點頭應和,表示妻子說的都對。

得了丈夫的讚同,楊氏又把腦袋往宋時慊那邊湊了湊,對他擠眉弄眼的小聲提議道:“你說小行這麽怕媳婦兒,我要不要在他倆成婚後演兩天那戲文裏的惡婆婆,給兒子找補點回來?不然哪天小姑娘騎到兒子頭上來怎麽辦?”

宋時慊這下終究還是沒忍住怨怪的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妻子哪兒來這麽多亂七八糟的想法。

而坐在正中央的姜正則,雖然與他們離了一段距離,可他耳聰目明的,看到宋時慊夫婦小聲的說這話,不由自主的耳廓一動,就把楊氏的話聽了進去。

一聽到楊氏打著小主意盤算著想給自己的寶貝女兒立威,他一個眼刀就飛過去,瞪的楊氏一個哆嗦就擡頭看到面如羅剎的姜正則。

想來定是自己說的玩笑話叫他聽了去,她也頗為窘促的訕訕笑著,在身前微微擺手解釋道:“開玩笑,開玩笑的,將軍不要放在心上。”

又不免覺得尷尬,趕忙看向姜思之那邊誇讚道:“真是個漂亮的姑娘,小行真是得了天大的福氣。”

聽見自己未來的婆母這樣說,雖然也知道她這話多半是出於客氣,但姜思之還是不好意思的紅了耳尖,小聲的說道:“夫人謬讚了。”

這時坐在一旁一直不出聲的姜正則終是開口說話了,畢竟對他而言,能讓女兒出來與宋景行這樣見上一面,已經是他能給的最大的仁慈了。

“裊裊不是說要給爹縫件袍子?這宋老爺和夫人也見過了,就先退下回房去吧。”姜正則出言開始趕人,語畢還眼帶挑釁的看了宋景行一眼。

我乖女兒給我做衣服,你沒有~哼~他覺得自己總算完勝一局。

姜思之從跨進這正廳到現在甚至都沒有一刻鐘父親就要趕自己回房,多少有些不情不願的,畢竟她心裏也是想念宋景行的,可父親的話還是得聽,是以她只為難的看了宋景行一眼,便對眾人行禮準備退去。

眼見心愛的小姑娘這剛來還沒一會兒,自己都沒好好看個夠就又要走了,宋景行趕緊出聲喚她:“裊裊~”

姜思之都走到門口了,聽見他叫住自己,似有些躊躇,想轉身聽聽他要說什麽,又害怕他再口無遮攔的說出些叫人害臊的話來。

想了一會兒,終是沒有轉過身去看他,只背對著他,用軟糯的語調問道:“還有何事?”

宋景行看小姑娘沒回頭,只看著站在門口迎著光站著的那抹小小的桃粉色背影,細細的聲兒遞過來,問的他都快要抓耳撓腮的,心裏一堆的話想說卻不知從何說起。

“我、我……我不用你替我縫袍子,我心疼你。”憋了半餉,宋景行才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其實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腦子裏哪根筋搭錯了怎麽說了這樣的話。

他對自己有些哀其不爭,似是心感疲憊的用指節揉了揉鬢角的太陽穴,卻聽見門口脆如鶯啼的一聲俏笑,就看見小姑娘稍稍側身轉頭看著自己,雙眼同柳眉一般彎著,身後的光襯的她嬌俏秀美如仙子一般。

她說話的聲兒輕柔舒緩,雙眸含笑的看著他,嬌艷欲滴如櫻桃般紅潤的小嘴才開口說了兩個字:“傻瓜。”

姜思之的這一聲嬌嗔,說的饒是厚臉皮的宋景行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俊美的臉上泛上一層紅暈。

“你等我,等我來娶你。”宋景行與她四目相對,眸中閃著堅定的光,鄭重的說道。

姜思之感覺自己的臉頰又開始燙了起來,羞澀的垂著眼點點頭,輕輕的“嗯”了一聲,就逃一般的飛快轉身離開。

☆、第 58 章

“你說什麽?!”原本躺在床上的淑尤一把撩開紗簾探出頭來質問。

太醫被淑妃嚇的不輕, 伏低身子惴惴不安, 不明白她為何聽到這消息竟會是這樣的反應。

“娘娘、娘娘確有月餘的身孕,娘娘的脈象如玉珠落盤,且娘娘近日食欲不振等, 皆是有孕的表現啊!”

太醫說完後就把自己的腦袋緊緊貼著地面, 身子是一動都不敢動。

淑尤癱坐在床上,青絲散亂,額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往下落,嘴裏念念不停的“不可能, 不可能。”

整個寢殿寂靜無比,落針可聞,伏跪在地上的太醫隱約聽見上面淑妃的喃喃自語, 卻在忍不住在心裏腹議。

有什麽不可能的,誰人不知皇上的幾乎夜夜宿在你合歡殿,每日又有那麽多珍品食補供著,怕是懷不上才不可能吧。

而上頭慣是冷靜的淑尤, 此刻卻也實在是冷靜不下來, 她微顫著手小心翼翼的撫上自己小腹,全然不敢相信這層皮肉下面正孕育著一個孩子, 一個生命……

一個……出乎意料的、她並不期待甚至於憎惡的生命……

淑尤那一雙水潤媚眼裏,此刻那黑瞳卻無半分神采,她不知道該怎麽辦,感到手足無措。

“娘娘?”紅一看淑妃失魂落魄的樣子,心裏也跟著難受, 忍不住的開口想安慰,卻礙著自己的身份不知從何開口。

她在淑妃身邊待的最久,這幾年下來,娘娘的心思她早就看明白了。這幾年娘娘喝的藥,也都是她從宮外給弄來的,聽到淑妃有孕,她也何嘗不感到驚訝。

紅一這一聲及時的喚回了淑尤的理智,她環視寢殿一圈,看到屋裏寥寥幾個宮人正個個瑟縮在角落裏。

淑尤黯淡無光的眸子又恢覆了冷清,她理了理身上的紅邊墜肩薄紗中衣,動作嫵媚的一撩搭在肩頭的烏發,眼色冰冷的盯著跪地上的太醫。

她嘴角勾著泛冷的笑意,語氣篤定的緩慢的開口,一字一句在這安靜的寢殿裏異常的清晰,傳入每一個人的耳中。

“太醫怕是弄錯了吧……我向來身子孱弱,小日子總是不準的很,推遲月餘是常有的事情,如今又是七月酷暑,我自小懼夏,是故食欲不振,整日乏力。”說到這裏,淑尤又把自己的手腕遞向太醫。

她盈盈一笑,笑意卻不達眼底:“太醫還是再替我診一診,莫要弄錯了的好。”

在宮裏討生活的人,哪個不是人精,先是淑尤那般震驚的反應,再是這樣語帶威嚇耳朵樣子,太醫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的身子不停的顫抖,悶出來的熱汗混著因為緊張而冒出來的冷汗早已浸濕了他身上的一身官服,黏在後背上,連顏色都因汗漬而發深。

這太醫覺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輩子的,早晨在太醫院裏好好待著,聽見合歡殿裏的人來叫人去給淑妃看看。

一聽是食欲不振精神不濟,他當即心思一動又翻看了記錄淑妃小日子的檔案,一看已經推遲了又大半個月,不由自主的就往有孕這方面想。

想到淑妃的恩寵,鬼迷心竅的他自告奮勇的站出來自薦要來給淑妃診脈。

沒想到啊沒想到,這有孕之事是真的叫他猜中了,可他就是想破腦袋也料不到這淑妃竟是不想要孩子的。

驀的,他想起這三年來淑妃一直沒有身孕,一個想法在腦袋裏一閃而過,嚇的他一個激靈……莫不是……

看到淑尤把手又伸到自己面前叫自己再診一次,他只能把已經伏低的身子不停的往下壓,恨不得要把整個人都貼在地上,開口推據:“是……是微臣沒仔細翻閱娘娘的脈案就隨意推測,是微臣學藝不精,請娘娘贖罪……”

淑尤雙眸含笑的打量著下面瑟瑟發抖的太醫,手卻依舊伸著並不收回來。

“太醫這是作甚,本宮可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不過是叫你再診一次罷了。”說罷,又把身子往外探了探,好讓手臂再往太醫那兒伸前幾分。

太醫擡眼看著已經伸到自己眼前的皓腕,知道淑妃這是打定主意要叫自己再診一次。

自己窺探到了她的秘密,他現在只擔心自己還能不能活著出去,想著自己就再給她診上一次並改口,希望能借此保下一命。

他努力平穩自己一直發抖的身子,伸出手就想搭上淑妃的手腕,剛要觸及,就聽見上面淑妃出聲阻止。

“太醫……”

這太醫心裏咯噔一聲,暗道不好,有些絕望的閉上了眼,再睜眼卻是直視著淑妃,一副視死如歸般的絕心顯於眼眸。

淑尤這會兒是真的被這太醫給逗笑了,她以眼神示意他,努了努嘴說道:“太醫診脈都不蓋帕子嘛?”

太醫聽完後一楞,低頭一看,果然是剛剛自己太緊張,居然忘了在淑妃的手腕上覆上絲帕,險些就要直接搭了上去。

自己剛剛若是直接上手碰到了淑妃,但凡被聖上知道就是個死,而淑妃這樣提醒自己……是不是代表自己還有活路。

太醫捏著寬大的袖子擦了擦額上不斷滲出滑落的汗水,又拿出白色的絲帕覆在那賽雪的玉腕上,輕輕用指腹搭了上去。

過了會兒,他松開手,又伏在地上,聲帶惶恐的告罪道:“請娘娘贖罪!是臣是疏忽,診錯了……臣再三確認,娘娘只是懼暑,並無身孕,服用兩幅解暑湯即可。”

淑尤慢條斯理的收回了手,轉了轉手腕,面露滿意之色。

“這位太醫看起來面生,手藝似乎也不到家,還是出宮好好再學學吧,免得耽誤人性命。”淑尤的眼神從他的身上移開,轉到紅一身上,給她遞了個眼神。

太醫知道淑妃這是給了自己一條生路,忙不疊的叩首謝恩:“臣謝過淑妃娘娘教誨,臣這就回去請辭,隱世於山好生鉆研醫術!”

淑尤對他這套說辭並沒有什麽興趣,她全身心的註意力都在自己的小腹上,小心而惶恐的撫摸著,放軟了語調繼續說道:“走前再給本宮開一副解暑的藥方吧,藥性強點也沒關系,這乏力厭食著實難受的很。紅一,你跟他去一趟吧。”

只要能保下自己的性命,這太醫現在對淑妃的話算是唯命是從,也沒仔細辨別她話外之意。

等太醫和紅一退下後,淑尤不耐煩的揮了揮手,也屏退了其他的宮人,獨自一人靠在床上發著呆。

她自認不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人,即使是這樣的情況下,她也從未想過要殺人滅口。

她是被宋老爺和宋夫人救回府的,見過那樣善良的人,知道要救回一條命有多麽的困難,她如何能做出傷人性命的事情……可是……

失了魂的淑尤如同一個木頭人一般,除了淺淺的呼吸聲再沒有半分動作。

直到白日高懸,放在金盆裏的冰石上化的速度更快,淑尤從胸口翻湧而上的不適感才叫她又把那顆柔軟的心藏了回去。

試圖忍下那股嘔吐感,卻不知是不是心理變化的作用,今日這不舒服的感覺似是比前幾日更是強烈的叫她難以忍受。

她翻身把頭探出床外對著地上放著的鍍銀掐絲盂盆一陣嘔,可除了腹中的酸水卻沒再吐出半點東西來。

正是這時,紅一也回到了淑妃的寢殿,看見主子正趴在床上吐,她大驚失色的快步上去扶住淑尤的身子,一手在她日漸消瘦的背部輕拍著。

淑尤幹嘔了好一陣,嘔到眼淚都止不住的從眼角擠出,她擡起身子,靠回到床上的軟墊上,吸了吸紅紅的鼻子,接過紅一遞來的茶水,含了一口漱了漱吐出。

“藥呢?”淑尤已經想了一上午,這會兒心意堅定的問。

“娘娘……其實……”紅一雖然明白淑妃的心思,可她卻還是試圖想再勸一下。

“藥呢!”淑尤加重了幾分語氣打斷。

她能猜到紅一想說什麽,她何其不知這孩子是無辜的,可正是知道這孩子無辜,才要早早的送走他,免得他日後受苦。

淑尤眼中滿是堅定,在一張慘白的臉龐的襯托下,顯得格外刺眼。

“藥已經準備好了,娘娘何時要用?”紅一礙著身份呢不敢再多言,例行公事般的回答。

淑尤點了點頭,稍作思考才說:“先不著急,長公主不日就要成婚,等過了這事兒,我再借口勞累休息一陣。”

想起那個太醫,她又追問了一句:“那人怎樣了?”

“叫他親手寫下藥方後,就叫他出宮收拾東西去了。娘娘留他一家老小的性命,感恩戴德的很,說是會連夜就走,奴婢已經吩咐了人一直盯著他,直至出城為止。”

紅一做事淑尤向來放心,身上滿是疲憊的感覺叫她閉上眼眸安靜的靠著。

“我累了,你也下去吧,這兩日皇上來就都給我趕回去吧,就按懼暑說。”

突如其來的變故叫淑尤謹慎了起來,宮裏不是沒有宮妃有過身孕,她不敢冒險,害怕叫他看出端倪來,就這樣先避著吧,熬過這幾天就好了……

這天暮色剛下,兩架藍布車架馬不停歇的要趕在城門下鑰前出城去。

前頭那家馬車裏正擠著的一家老小正是今晨給淑妃診脈的太醫一家。他剛一出府就立馬吩咐家裏人挑揀些貴重的東西收拾起來準備舉家搬遷。

直到收拾了整整一車的行李後,才帶著家人坐上馬車不待天黑就逃一般的要出城去,根本不敢再多留一夜。

這樣的秘辛事兒,他能連脖子帶腦袋的從宮裏走出來就已經是天大的福氣了。

加上他又給淑妃開了那樣一張藥方,便已經是把全族人的腦袋拴在了褲腰帶上。

原本只是知情不報,至多就是自己一人的性命。

可謀害皇嗣……太醫不敢再往下想下去,夜裏的風涼的他忍不住打了好幾個哆嗦。

等兩架馬車終於安全出城,他依舊不敢停歇,直叫車夫繼續往北上不做休憩。

是夜,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郊外的路崎嶇不好走,即使行進的再快,馬車的速度也還是慢了下來。

車裏的婦孺早已堅持不住昏睡了起來,只有那太醫依舊緊繃著神經,仔細註意著外面的動靜。

不知道是不是太緊張了的緣故,他總感覺有一陣馬蹄聲越來越響,仿佛正追著自己趕來。

太醫只覺自己渾身的汗毛已經豎了起來,因為他看到連沈睡的家人此刻也因為身周清晰的馬蹄聲而緩緩睜開了眼。

這太醫的妻子睡眼惺忪的看著緊緊抿著嘴的丈夫問道:“外面怎麽好像來了很多人?”

他根本沒有時間去回答妻子,只開口想叫車夫快逃,卻還是晚了一步,聽見外邊一個陰陽難辨的嗓音響起。

“陳太醫是吧?”

馬車已經被逼停了下來,這個姓陳的太醫對著妻子打手勢示意她們安生在馬車上待著,只自己撩開簾子,動作僵硬的下了馬車,看到一個身穿常服面白無須的人正騎在馬上俯視自己,而在這人身後,還有三個身穿夜行衣,身量異常高大的壯漢圍在四周。

太醫只感覺自己的腦袋有點重,仿佛隨時會掉下來一般,他跪在那匹馬前,哆嗦了半天一句話都答不出來。

馬上的人陰陰的笑了起來,詭異的笑聲在這明明燥熱的黑夜裏叫人卻生生嚇出了一聲的冷汗。

“陳太醫莫怕,我們主子知道您受迫害被逼出城,特意叫我們前來護送您去安全的地方。”說話的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卻仿佛是手握生死大權的閻羅一般。

太醫有些不可置信,擡頭想仔細辨認馬上的人的面色,好看看對方面上是否有玩笑之意。

“淑妃娘娘不殺我?”他不放心,形勢千鈞一發,叫他不得不問問清楚。

馬上的人大笑出聲,在這空曠的夜裏帶著一陣陣的回聲:“淑妃娘娘殺不殺你,我不清楚,但我知道,只要陳大人跟著我們走,就一定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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